Sonnig

Bad Romance

31

沈浩然下楼时，高访的车已经在门口了。

“你提前过来的？”沈浩然扣上安全带问。

“嗯，早到了一会儿。”高访在医院做完治疗就过来了，已经等了好久。他拿出一个三明治递给沈浩然：“你早上只喝了粥，先垫点儿。”

沈浩然接过，下意识地说了声谢谢。

高访手指一顿，掩饰着笑了笑。随后发动车：“想去吃什么？”

“去外面吃吗？”

“对，你有没有想去的餐厅？”

沈浩然摇了摇头：“随便。”说完低头啃了一大口三明治，含糊不清地小声嘀咕：“还是想吃你做的饭。”

他以为高访没有听到，可话音刚落，高访就调转了方向。

沈浩然疑惑地转头，瞥见高访脸上明朗的笑容，方才的堵在心口的沉闷一扫而空。他问高访：“又去哪儿？”

“去超市买东西。”高访望着前方笑弯了眼睛：“买完回家给你做饭。”

沈浩然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，但又迅速压制下来。他偏过头去看窗外，在倒车镜里看见了自己盛满笑意的双眼，定定地看了一会儿，总觉得有些陌生。

两人没怎么说话。沈浩然专注地望着窗外缓缓划过的车辆和风景，而高访一边注意着路况，一边还要分神去偷看沈浩然。

看到沈浩然似乎只是单纯地发呆，并没有心事重重的样子，高访才开口闲聊道：“辞职之后有什么打算吗？”

沈浩然回神，看了高访一眼，淡淡道：“带着团队专心做研发吧。”说完，他迟疑了一会儿，决定将谈话继续下去：“你明天去公司吗？”

“不去，怎么了？”

“哦。我明天要去浅宇。”

车子匀速转过下个路口，高访才回头看他：“你去浅宇干什么？”

沈浩然抿着嘴，攥紧了手里的包装袋，强装淡定地说：“阿尔法项目的事，我需要给你们一个交代。”

高访叹了口气：“这件事不是都过去了吗？浅宇已经在处理危机了，你没必要......”

“在我这里没过去。”沈浩然打断他：“阿尔法是我研发的，我能帮你们解决问题。”

高访一脸诧异，随后又笑了：“我说呢，我们私底下找了好久，愣是打听不到研发人员的一点儿动向。”

沈浩然见高访非但没有怪他，还轻轻松松笑着说了出来，心里愈发不是滋味儿：“所以，就交给我处理。”

高访没再劝阻，他知道这是沈浩然心里的一个结，如果弥补这个项目能让沈浩然觉得轻松、面对他的时候能不再那么压抑和沉默，那他自然乐意。

“我明天和你一起去公司。”

“你不是休假吗？我自己去就行了。”

高访想到什么，笑着摇摇头：“你要是自己跑过去，非得被管惕那二货给赶出去不可。”

沈浩然顺着他的话想到了管惕见他时那副咬牙切齿的仇视样儿，忍不住也笑了：“我还没那么弱。再说，别说赶了，你们就是揍我一顿也是应该的。”

高访看着沈浩然瞬间沉下去的笑意，心疼得不行，这种心疼又立即化成了浓浓的自责，狠狠鞭打在心上。但为了不让气氛更沉重，他故作轻松地扯开了话题：“我们可揍不过你，我从体型上就输了一大截。管惕那家伙平时看起来咋咋呼呼的，其实四肢和头脑一样简单；南弦倒是能和你比划两下，可惜是个高度近视，眼镜一掉战斗力就迅速归零了。”

沈浩然成功被逗笑，他问高访：“既然你们三个摞一起都不是我的对手，你怎么还不放心我去？”

高访想了想，故意说：“我去是为了帮他们俩撑场面。”

沈浩然又笑了。笑完之后，他突然侧着身子，把头靠在椅背上，大大方方地盯着高访看。

高访被他盯得心慌意乱，脸上和脖子上没一会儿就爬满了红晕。他的关注点逐渐全部移到了沈浩然的目光上，一不留神差点撞上前面的车。

两人猝不及防地向前栽去，却又被安全带稳稳地拉回到座椅上。

高访第一时间转头去看沈浩然，紧张地问：“没事儿吧？撞到没有？”

沈浩然看到高访满脸的惊慌与担忧，心里某层壁垒顷刻间被一股蛮力推倒。

他攥了攥拳，鼓起勇气伸出手，把高访滑落的眼镜慢慢推上去，指尖不经意地触到了高访的皮肤，极轻地滑过。

这一点点、几乎不能算数的皮肤接触让两人心里废弃已久的电路同时通了电，震得心间酥麻一片。

他们心里专属于对方的隐秘角落瞬间被照亮了。那些被刻意忽略的、极力隐藏的爱意在明亮的灯光下熠熠生辉。

沈浩然收回手，避开了高访充满期待的眼神，轻声催他：“走吧，后面还有车呢。”

“哦、好。”高访这些天在沈浩然面前失态不止一两回，他自己都已经习以为常、不觉得尴尬了。他转身深吸一口气，重新发动了车。

沉默再一次在两人面前晕染开来，把两人此起彼伏的心跳声衬得格外剧烈。

这几天，他们的交流还是很少，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、只是一同回归了平淡如水的日常生活；又像是经历过了太多事，疲惫到连开口都需要莫大的勇气。

第二天早上，沈浩然跟着高访去了浅宇。

占南弦一看到高访就问个没完：“老高你怎么来了？不是说不让你上班吗？医生怎么说的，恢复好了吗？”

面对意料之中的热烈“欢迎”，高访无所谓地摆摆手：“早没事了，还在家多休息了两天呢。”

高访还没来得及坐下，隔壁的管惕便闻讯匆匆赶来，扳过高访的肩膀就要检查：“老高你回来了？你没事了吧？我看看。”说着掰过高访的脸摸了摸，又把手放在高访胃部小心地揉了揉：“怎么样，还疼吗？”

站在高访身后的沈浩然瞬间黑了脸，原本预备好的道歉姿态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
高访无奈地推开管惕：“我真没事了，别大惊小怪的啊。”

看到高访如常的脸色，占南弦和管惕都放下了心，这才有空问候高访身后那位。

“这不是沈氏的小沈总吗？到我们浅宇来有何贵干啊？”管惕叉着腰阴阳怪气地问。

沈浩然还没张嘴，高访抢先回了管惕一记眼刀：“你给我好好说话。”

管惕一脸吃瘪的样子让沈浩然解气不少，于是回话的态度重新变得诚恳：“我是来道歉的。”

管惕怕高访生气，不敢再凶沈浩然，但还是忍不住嘟嘟囔囔：“有什么好道歉的，坏事做尽了再来道歉，有意义吗？”

高访“啧”了一声，示意管惕立即闭嘴。

沈浩然懒得理管惕。走上前对着占南弦说：“我今天来，就是想弥补。”

占南弦慢悠悠地坐回椅子上，似笑非笑地问：“你想怎么弥补？”

“我会把阿尔法项目完整地交给你们，项目资金也退还。”

“浩然。”高访在他身边小声提醒。

管惕皱着眉头问：“核心人员不是离职了吗？后续跟进怎么办？”

沈浩然瞥了他一眼：“没离职，那个人就是我。”

管惕惊得差点没跳起来：“你？”

沈浩然挑了挑眉：“怎么，不能是我？”

“你才多大，当初打游戏还是我教你的呢，我都做不到，你能研发出来？”

沈浩然头疼地反问：“这和打游戏是一回事吗？而且你只教过一次，我就打得比你好了。”

管惕觉得自己的智商遭到了羞辱，指着沈浩然，半天憋出一句：“小混蛋。”

“哎，骂谁呢？”高访佯怒道：“技不如人还不承认？”

沈浩然见高访尽心尽力护着他，一点儿气都不许他受，心里乐开了花。压抑不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兴奋，在高访身后冲管惕扬了扬眉，做了个挑衅味十足的表情。

管惕在沈浩然那个表情里窥见了一丝曾经的影子，虽然转瞬即逝，却让他心头一动，对沈浩然的态度不自觉地随意起来。他对沈浩然挥了几下拳头，奈何实在不敢拿这小混蛋怎么样，只好把火撒给高访，气急败坏道：“你、你就一个劲儿地护着他吧你。”

“行了。”占南弦好戏看够了，正色道：“说正事吧小沈总。”

“我已经辞职了，叫名字就行。”

占南弦有些意外，略微停顿了一下：“沈浩然，你刚才说的我不同意。”

高访上前想说话，占南弦抬手示意他等等。

“既然阿尔法没问题了，那我们也不能白占便宜。”

高访脸色缓和下来，走到一旁坐下听占南弦接着说。

“所以，资金不能退。”

沈浩然显然没预料到这样的结果，诧异地和占南弦对视了一分钟，眼里的冷淡渐渐褪去了几分。他回答：“那就退一半吧，作为沈氏撬走你们客户的补偿。”

占南弦看了高访一眼，高访点点头。他立刻会意，这是能消除沈浩然愧疚的最好方法。于是也不再坚持：“好，那就当浅宇捡了个大便宜。这样吧，为了表示感谢，交接项目这段时间，我给你的团队准备办公室，管惕的研发部你也可以随时调配。”说完，占南弦站起身，朝沈浩然伸出了手：“合作愉快。”

“合作愉快。”沈浩然很快地回握了一下，随后咬着嘴唇，向占南弦道了声谢。

“不用。”占南弦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：“补偿和感谢，都留给高访吧。”

沈浩然对他笑了笑，郑重地应了下来。

“管总。”高访拍了管惕一下，故意逗他：“占总表态了，那你呢？”

管惕还气着呢，凶巴巴地说：“老高你成心的吧？我反对能起什么作用？”想了想，他又说：“算了算了，我也同意吧，别搞得我像个硬要拆散你们的恶婆婆似的。”

沈浩然被刚喝进去的水狠狠地呛了下，无语地看着管惕。高访连忙走到他身边给他拍背，也跟着瞪了管惕一眼。

管惕一脸无辜：“我又说错话了？”

高访和沈浩然对视一眼，随后都别扭地移开了视线。

这气氛没活跃开，怎么反而更尴尬了。

不过高访总归是开心的。沈浩然来负责阿尔法项目之后他们就要一起工作了。那么从家到公司，就是真的朝夕相处、形影不离了。

他想，只要相处时间足够长，他们总能找到一个契机打开心结、重新接纳对方和如今的自己。

随便扯了几句之后，管惕把高访从椅子上拉起来，推着他的肩膀往外走，没完没了地跟他诉苦：“老高啊，你不在这两天可憋死我了。老大不爱搭理我，我攒了好多话都找不到人说，这下我可得好好跟你聊聊，走走走。”

高访知道管惕这是有话要问他，顺从地跟他走了出去。

管惕把他拉到隔壁办公室，跟做贼似的往门外看了一圈才转身问：“老高，你跟沈浩然什么情况？”

高访笑着回答：“就你看到的情况。”

“和好了？”

“没有。”高访想了想：“不过快了。”

“可是......”管惕向来藏不住心事：“他现在变了不说，就算你们还能和好如初。那沈维宁那里怎么办？”

高访连一秒的迟疑都没有，沉声说：“我不放手的话，没人能逼我。”

“那沈浩然呢？”

提到沈浩然，高访眼里漫上温柔：“我相信，他也不会再放手了。”

管惕看着高访嘴角洋溢的笑容，突然满腹感慨，问他：“老高，你记不记得去年，我和南弦暗示你该开始新生活的时候，你是怎么说的？”

“忘了。”高访靠在沙发上：“我怎么说的？”

“那天你喝了好多。你说，你的心被沈浩然囚在了孤岛上，周围没有供你出逃的船，只有沈浩然找得到路。你只能等着他，或者沉没。”

高访也记起了当时的心情，沉默了一会儿，又嫌弃道：“我喝多之后这么矫情啊，看来以后得戒酒了。”

“拉倒吧你。”管惕笑着撞了撞高访的肩膀：“现在他回来了，恭喜你。我真的很替你开心。”

高访揉了揉肩膀，笑着回答：“谢谢你跑去跟他解释清楚。”

“嗨，应该的嘛。”刚说完，管惕又急忙补充道：“不行，我把你们重新撮合到一起是多大件功德啊，沈浩然以后必须得管我叫哥。”

“行。”高访起身，打趣道：“那我去问问他愿不愿意。”

结果高访一出门就发现沈浩然杵在门口，沈浩然见他出来，立即转过身，背对着高访闷闷道：“让他别做梦了，我不会叫的。”

“嗯，那就不叫。”高访拉上门，装作没看到沈浩然微红的眼眶，随口问：“南弦给你安排办公室了吗？我陪你去收拾收拾。”

“不用，没什么可收拾的。”

“那你有什么需要的就跟我说。”

“哦。”沈浩然走了两步又折回来：“我有个意见想提。”

高访也停下脚步：“嗯，你说。”

“我觉得贵公司领导应该多注重一下形象管理。像大呼小叫、搂搂抱抱这种不得体的行为，太损害高层形象了。”

高访认真听着，却没明白他在说什么。直到十分钟后管惕给他发来语音，气呼呼地问：“老高你说吧，要那个小混蛋还是要兄弟？”

高访不明所以，正想问管惕又抽什么风，就见管惕发来一张截图。

几分钟前，沈浩然加了管惕的微信，而聊天界面上只孤零零躺着一句话

“以后不准摸高访。”

高访鼻间一酸，望着已经走到电梯口的沈浩然，突然好想上去摸摸他的头。

常常醋意泛滥的十八岁少年

你终于愿意回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