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onnig

Bad Romance

32


“老大,走,一起吃饭去。”管惕掐着午饭点敲开门来叫占南弦吃饭。占南弦合上手边的文件,一边整理一边问:“老高呢?”


管惕气愤地摆了摆手:“别管他,他成天看着沈浩然就饱了,不用吃饭。”


占南弦不禁笑出了声,八卦地问管惕:“他俩又怎么招你了?”


占南弦很少愿意做自己的倾听者,管惕看他主动问自己,一下子就来劲了,也不着急吃饭了,拉过椅子坐下就开始盘点那两人的罪行:“先说那小混蛋吧,我上次不就担心老高嘛,就抓着他检查检查,结果那小混蛋就发微信警告我。这两天只要看见我和老高离近点儿就瞪我,我跟他正经谈工作他也爱答不理的,都是被老高给惯坏的。”


管惕气呼呼地接着说:“还有老高,自打公司步入正轨之后,他就再没给咱俩做过一顿饭了吧?我上次说想尝尝他的手艺,他一句工作忙就把我打发了。现在可倒好,天天早退回家去给沈浩然下厨,一句怨言都没有。你说他是不是太重色轻友了?”


趁着管惕抱怨的工夫,占南弦整理好了办公桌上的文件。走过去把管惕从椅子上拎起来:“行了,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俩怎么回事,老高觉得自己欠沈浩然的,肯定要加倍补偿他。”


“哎呀,我也不是怪老高。”管惕跟着占南弦往餐厅走:“我就是看不惯沈浩然对老高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,老高都恨不得把他捧上天了,他还想怎么着?”


“谁说他不冷不热?”占南弦着实为管惕的情商担忧:“你没看见开会的时候他眼珠子都快贴老高身上去了?”


管惕回忆了一下,实在没从沈浩然那张面瘫脸上解读出什么来,便费解地挠了挠头:“有吗?我怎么觉得他就没给过老高好脸啊?”


占南弦笑了笑,一脸鄙视地敲了敲他的餐盒:“别想了,快吃饭吧,这种问题对你来说超纲了。”



两人前脚刚进餐厅,高访的助理就跟着进来了。


管惕皱眉看着助理带了两份饭菜离开,又开始替高访委屈,瘪着嘴问:“老高真是掏心掏肺地对他了,可那小混蛋到底什么时候能领情啊?”


占南弦无奈地看了他一眼,从盘子里夹了一块鸡肉给他:“少说话、多吃饭。”


沈浩然究竟有没有领高访的情,全公司恐怕只剩管惕还看不出来了。


两人刚开始共事的时候,除了开会之外的交流少得可怜,仅有的对话基本都是围绕着三餐展开的。占南弦也替高访担心过,劝他刺激刺激沈浩然,但高访却完全不在意,照样对沈浩然关怀备至。而沈浩然也逐渐开始越来越给面子,时不时找话跟高访聊几句,实在找不到话题就聊项目。沈浩然在工作中跟管惕交集最多,奈何他和管惕又互相看不顺眼,就干脆通过高访来转达大部分意见。


公司的人一开始见到沈氏的小沈总还有点儿不自在,后来见高总和他走得很近,尤其近日来两人经常同进同出、有说有笑。大家除了放松了对沈浩然的警惕之外,也对两人的关系生出了各种各样的揣测。


从没任何绯闻、更不爱私人社交的高总居然这么主动地亲近一个人。不仅事事都替他考虑在前,还每天跟他一起吃饭、陪他加班、帮他处理工作,这一系列反常的举动很难不让人怀疑。


而且,高总只要一看小沈总,眼里的光就像被点亮了似的,任旁人如何看都觉得那眼里闪动着的是最炽烈的情意。


高访不是不知道大家在想什么,甚至员工私下讨论他和沈浩然之间的爱恨情仇时,他还碰巧听到过几回。但他却一点儿也不避讳,仍然大大方方地对沈浩然无限偏袒、百般照顾。


在他心里,沈浩然的感受远胜于所有人的看法和眼光。


他的宠溺和偏爱仅此一份。他将其精心包装好、当着众人的面双手捧给了沈浩然。



高访拿着两份饭进了沈浩然的办公室,把饭菜打开摆在了茶几上,招呼沈浩然吃饭。


沈浩然心疼高访工作之余还要分出大部分精力照顾他,便说:“你不用每天给我送过来,我可以去餐厅吃。”


高访把筷子递给沈浩然:“这儿离餐厅有段距离,我想给你节省点时间。”


沈浩然撇撇嘴,跟高访说话时也没了最初的拘谨和尴尬。接话道:“怎么,午休时间也得奴役我给你们干活?”


见到沈浩然转变的高访欣喜不已,完全掩饰不住自己明晃晃的笑意:“是啊,免费劳动力不用白不用。”


沈浩然跟着高访笑了笑,见高访坐在对面和他一起吃饭。思忖了一会儿,问:“你怎么不去餐厅吃饭?”


高访笑着回应小朋友的明知故问:“你说呢?”


沈浩然没接茬,委婉地提醒高访:“最近公司有一些传闻。”


“嗯,我知道。”高访很坦然。


“你知道?那你还……”沈浩然略微吃惊地问他。


高访说:“我本来就没打算瞒着任何人。”


沈浩然没回应他,冷着脸继续吃饭,垂下眼的一刻却悄悄勾起了嘴角。怕自己暴露情绪,他努力装出一副严肃模样,极为生硬地转移了话题:“这饭真难吃。”


高访将他的每个表情都看在眼里,也不拆穿。顺着他的话逗他:“你什么时候这么挑食了?”


沈浩然不满地扫了他一眼:“一直都这么挑。”


“哪有?”高访心情放松了许多,无意识地脱口而出:“以前不是挺乖的吗?做什么都说好吃。哪像现在……”


话音未落,高访立即意识到不对劲,他连忙看过去,沈浩然的脸色已经变了。


“对不起,我没有别的意思。”高访想再说什么,又怕惹沈浩然不开心,只能小心翼翼地保持着沉默。


沈浩然鼻尖发酸,苦笑一声:“没关系,看来我以前确实挺招人喜欢的。”说完用力扒了两口饭,试图把自己翻涌而起的无奈和伤心用力吞咽下去。


高访拿过他的筷子,温柔地哄他:“难吃就别吃了,你想吃什么?我去给你买。”


沈浩然低着头,很久都没说一句话。仿佛瞬间变回了初识时那个倔强执拗的小孩,死死护住自己的伤口,无声地拒绝着高访善意的靠近。


高访望着沈浩然出了一会儿神,突然心间一动,跟沈浩然简单说了两句就出去了。


沈浩然呆呆看着门口,小声对高访离开的背影发问:“是不是我变了,我们就再也不能回到过去了?”



坐着愣了好久之后,沈浩然收拾茶几时才发现高访把手机落下了,他拿着手机去了高访办公室,发现高访不在。


“高总呢?”沈浩然问高访助理。


“高总说要出去一趟,一会儿就回来。”


“哦。”沈浩然把手机放到高访桌上刚要离开,高访的手机就响了。沈浩然返回去看了一眼显示屏,来电的是高访的母亲。


出于礼貌,他没有去接。但电话刚断就接着响起来,恼人的铃声回荡在沈浩然耳边,沈浩然烦躁地转身就要走,高访办公室的座机又开始狂响个不停。


沈浩然过去看座机的来电号码,还是高访母亲。


“是不是有什么急事?”助理走过来说:“要不你帮高总接一下?”


沈浩然有点儿无语,看来公司上下都知道他和高访关系匪浅,助理都敢理所当然地把高访的私人电话委托给他来接了。


他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,等助理出去后接起了电话。


那头高访母亲的声音里透着焦急:“喂,小访。我打了好几通电话你怎么不接啊?吓得我,还以为你又......”


“阿姨。”沈浩然太紧张,压根没听清高访母亲说的话。酝酿了一下直接开口解释道:“高访不在,他忘带手机了。”


电话那边停顿了几秒,说话客气了很多:“哦,他不在啊,那你是?”


沈浩然不知道该怎么说,简单回答:“我是他同事。”


其实这话说得漏洞百出,这个年轻的声音如果是公司下属,必然不会直呼高访的大名。另外,除了占南弦和管惕之外,高访没有允许任何人接过他的私人电话。高母在心底稍作思量后有了答案,试探问道:“你是沈浩然?”


沈浩然呼吸一紧,顿时慌张起来:“是,我是。您……知道我?”


高母笑了一声,声音格外柔和,听起来和高访一样温柔又亲切:“啊,真的是你啊。我听小访提过很多次,要不是今天正巧是你接了电话,我真的要以为他是随便编了个人来骗我们的。”


“是吗?”沈浩然干笑两声,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

高母倒是很直接:“没关系,你别不好意思,你们的事我都知道的。”


沈浩然心里咯噔一声:“高访都告诉您了?”


高母开始借机跟沈浩然闲聊:“他哪有那么自觉,是我帮他收拾房间的时候,发现有一个房间布置得很特别,不像是他的风格,我随口问了问,结果他就全告诉我了。”


沈浩然张着嘴巴,半天没说出话来。


高母笑着问:“那个房间是给你留的吧?当时小访说你在国外留学,现在毕业了吗?”


“嗯。”沈浩然从喉间挤出一声回答。


“那真好。”高母笑了笑:“我就喜欢学音乐的孩子,你以后也多熏陶熏陶我们高访,他这个人啊,成天闷闷的,太无趣了。”


沈浩然勉强笑了一下,却没发出一点儿声音。


高母察觉到了沈浩然异常的沉默,以为他是太害羞或是尴尬,便客套地说了句请他有空来家里做客,就挂断了电话。反正他跟高访在一起好几年了,想见他也不急这一时。



沈浩然不记得高访母亲最后说了些什么。确切地说,从高母提到一个特殊的房间后,他的思绪就游离在外,久久都没拉回来。


他记得高访家没有什么属于学生的房间,除了那个上锁的房间之外,其它房间他都看过,没有什么特别之处。


沈浩然心头突然一颤。


顺着这个思路,他想起了他无意中要打开那个房间时,高访一脸的紧张和随后刻意生硬的解释。


沈浩然把高访的手机扔到沙发上,打开门跑出去,借了助理的车钥匙,朝高访家疾驰而去。



到了高访家,沈浩然急匆匆地在书房和客厅的抽屉里搜了一通,都没有找到那个房间的钥匙。心急之下他干脆上脚踹,一下比一下用力,在觉得自己快把腿踹废时,门终于开了。


门板骤然闪退,把那一方小天地展露在他眼前。


房间的壁纸是深色的银河星空。墙上贴着他最喜欢的摇滚歌手海报,正对着门口的柜子里陈列着各种各样的手办,右手边的墙上整整齐齐地挂着三四排款式不一的吉他,墙角立着一套架子鼓和乐谱架。左手边有张很简单的桌子,桌子款式像极了学校的课桌,两侧下方各有一条可以供他踩的横杠,椅子也是他最喜欢的流线型样式。


沈浩然迈开僵硬的步伐,将房间里每一寸看了又看。


这里的每一处布局、每一件物品,就是他曾经最想拥有的一切。



他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吉他和手办。最后走到桌子前,发颤的手慢慢拉开抽屉,把里面塞得满当当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。


四大包口味不同的棒棒糖、几张音乐节的门票、厚厚一摞五线谱本、还有一沓飞过国外的机票。


沈浩然眼眶越来越红,他一张张翻着手里的机票,最早的日期是他离开后第六个月,最晚的是四个月之前,每一张的目的地都和四年前相同。


是他报的音乐学院所在的城市。



一件件物品完整拼凑出了曾经热爱音乐、兴趣广泛的沈浩然。


高访把他闪闪发光、万金难抵的十八岁牢牢地锁在了这十几平米内,封存得完好无缺。


沈浩然抱着棒棒糖和机票缓缓蹲到地上,时隔四年,再次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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